无论赵檀心原先的打算是怎样，红惜灵此时的表现着实让她头疼，恰巧的是，出租车司机也是这样的想法。
往温泉小区去的路并没多少车，司机可不希望在发生意外，所以一路上意外地平稳，尽管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，但红惜灵总算能好好歇息一下，刚刚喝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，这下她倒是不敢再动。
窗外是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色，新奇的感觉被莫名的烦躁所压制，不见踪影。
只是苦了一旁的赵檀心，原本还算平稳的心情此时直直坠落入了谷底，垂头皱眉，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或许上天不希望意外再发生，所以她们平稳地到了温泉小区，在出租车司机的注视下，两人快速地下了车。
在车上被风吹久了倒没太大感觉，现在下了车，红惜灵突然打了个哆嗦，鸡皮疙瘩也泛起一身，尽管太阳已经升空好长时间，但空气中的寒意仍未驱散，现在还是很冷，秋季的气温就是这样，当然，这也与红惜灵身上依旧穿着薄薄一层运动服不无关系，如果是校服还稍微保暖一点。
“惜灵你没事吧。”察觉到身旁人突然的哆嗦，赵檀心赶忙问道。
“没事，”苦笑两声，红惜灵用嘴吸了口气，体内也悄悄运起内功，“就是有点冷，等下太阳大起来应该就没事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依旧是那幅模样，整个小区的门口空空如也，只有一个门卫呆在门卫室内玩着手机，倒是小区里面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，乱糟糟的。
被赵檀心搀到门口，红惜灵突然记起来自己忘了带钥匙，屋门是打不开了，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，温泉小区平时根本没有门禁，只有那孤零零两三个保安看着整个小区。
“我先去丢垃圾。”
赵檀心侧头看了一眼如翠竹般伫立的红惜灵，朝一旁的垃圾桶走去，她实在是无法忍受手里提着的垃圾，幸好红惜灵将早餐提着了，不然她等下怕是真的吃不下饭了。
“嗯，”努力站住脚跟，红惜灵看着小区内低声回应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血色。
小区门口的垃圾桶中没什么东西，赵檀心伸手便将塑料袋递在了桶中，取出纸巾，好好将手掌上莫须有的脏东西擦拭干净，她这才又看向红惜灵。
“是这里面吗？”赵檀心再次取出一张卫生纸，“你的胆子真的挺大。”说着，她又抬起头环视了一周，几乎都是空的商铺，“这儿可不太平。”
咽了咽口水，红惜灵没有说话，只是目光凝视着小区内，扬着的拦车杆后面，绿植随风轻轻摇晃，干净的水泥路延伸到楼房深处，一片树叶悄悄飘动，紧接着，救护车的警笛在高耸的方块间响起，又有一片树叶落下。
很明显，这辆救护车就是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辆救护车。
“该不会你妹妹她？”赵檀心话说的一半便住了口，她徒然发现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，“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我的朋友。”
“扶我进去吧。”红惜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她思考得很清楚，侯哥根本不知道她所住的位置，“不用多想，她的运气应该没这么差。”
“我能问一个问题吗？”赵檀心站在原地，如木桩一般，一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，她突然感觉面前的红惜灵好陌生，尽管她们还没认识很长时间，但现在红惜灵的表现在她看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高中女生，反而是有些像混过的人。
“嗯。”发现赵檀心没什么动静，红惜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，略微停顿后又将视线投向小区内。
“你家里就你妹妹一个人吗？”赵檀心循着红惜灵视线看去，那边除了几棵樟树外别无一物，只有救护车警笛声也由远及近地扩大，见红惜灵还挡在路中间，她赶紧过去拉了一把。
好似没有骨头一样，红惜灵的整个身体差点倒在了她的怀里，手中的早餐也顺势落在地上，虽然刚才一直搀着，但赵檀心还是远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虚弱。
幸好面包和披萨是装在袋子里的，就算掉在地上也没有弄脏，捡起早餐躲在一旁，她静静等待着，救护车呼啸而过，带起一阵烟尘。
“进去吧。”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赵檀心耳边响起，她侧头，正好看见了两片苍白的嘴唇，想起昨天发生的事，她心底满是愧疚，“门卫不会管的。”
她确实是死性难改啊……
垂眸应了一句，赵檀心的手不由得紧了一分。
拦车杆旁有一个供行人进出的小门，扫了毫无反应的门卫一眼，赵檀心扶着红惜灵朝里面走去，没受到任何的阻拦。
在红惜灵的指引下大概走了几十米，拐个弯，再走个几十米，恰好就到了先前吵闹的地方，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才刚散，不过虽然人声繁杂，但也没多少人，也就十来个老人带着小孩。
“惜灵？”赵檀心看了红惜灵一眼，却发现她双目无神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好似在思考什么，“惜灵？”
“这边，1702。”回过神来，红惜灵指了指面前的单元。
走进单元就可以看到电梯，赵檀心速度加快了些，幽静的电梯口顿时回荡起了脚步声，伸手了两下上升键，她这才发现电梯没电，与此同时，红惜灵皱起了眉头，她左右看了两眼，原本应该打开的空洞的单元间分外压抑。
屋外的阳光照入门内，铺下一层地毯，空气中的灰尘纷飞，为呼吸增添了一层阻碍，也让好不容易平静地心躁动不已。
“走楼梯吧。”没有沉默多久，红惜灵深深呼吸了一口说道，“楼梯在那扇门里面。”
肚子略微有些叫唤，咽了咽口水，赵檀心看着早餐欲言又止，大概过了一秒后，她轻轻垂头，短发顺势滑落，遮住脸庞上的不耐，紧接着，她扶着红惜灵朝这楼梯走去。
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格外黑暗，只有消防应急灯闪烁着盈盈的光，与安全通道的绿灯一起为二人勉强照亮了上楼的路，一步一步拾级而上，伴随着赵檀心轻微的喘息与鞋子重重踏在台阶上的声音，红惜灵心底有些烦躁，但她却又不知道这烦躁由何而来，只能强迫自己思考红怜心不在家的对策。
如果对于平时的赵檀心来说，十七楼算不上什么，但她此时身边带了一个拖累，那走起来可就不是一般的吃力了，才走到七楼，她便感觉右臂泛酸。略微停留，左手不自觉按响关节，赵檀心侧头，恰好看到了红惜灵望向窗外的眼睛，深邃的瞳孔似乎晕满了某些莫名的思愁。
窗外绿植拱立，红的绿的与灰色一齐形成了一片悠悠的画，可惜远处的风景被几栋高楼遮拦，尖锐凌厉，与狭小且结构森严的楼梯道一样，毫无美感可言。
“我究竟在干些什么？”
好像是错觉一样，赵檀心耳边突然响起了红惜灵的话语，而当她看向红惜灵的时候，红惜灵依旧是那幅模样，毫无改变，她想要去理解红惜灵话语中的含义，却如同一团乱麻般无从下手。
“檀心，你能告诉我假如你身边生活的一切全部乱了套你会怎么办吗？”
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，红惜灵直视的目光告诉赵檀心这不是幻觉，虽然那双眼睛中完全没了以前那股高岭之花的肆意，但那确确实实是一张熟悉的脸。
这张无比熟悉的脸说出了无比陌生的话。
尽管这话语由于声音太小，没能在楼道里引起任何回响，但是却在赵檀心心底掀起了狂风骇浪，她的理智告诉她红惜灵不可能知道她的过往，可这仍然不能阻止她这么想。
仰着头，她瘪起嘴，强自按捺自己的情绪。
“对不起，”无奈地笑了下，红惜灵再次转头看向窗外，“这种事情我不该问你。”
深呼吸一口窗外吹进来的新鲜空气，红惜灵摇摇头，早上的寒意似乎已经褪去，半长的头发被风吹起，一丝丝轻拂耳边，有些痒痒的。
“不在乎不就行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一刹那，红惜灵没有反应过来，只是茫然地望向已经红了眼的赵檀心。
“我说，不在乎不就行了。”
扶着的手突然松开，又突然握紧。
红惜灵诧异地盯着赵檀心，脸上的苦笑凝聚在了空中，甚至也忘记了红怜心的事情。
她完全不明白赵檀心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。
将手放在赵檀心背上，红惜灵张了张嘴，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面前人的情绪，可过了好久，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，只能在心中叹气。
心病还需心药医，她自己何曾又不是这样呢？不然刚出去她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。
突然，楼梯上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，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中年男子快步地从楼上走了下来，胡子拉碴，头发油光发亮，脚上踩着被太阳晒脱胶了的鞋子，手上拿着成卷的什么东西，衣服也是有些褪色。
男子见到她们的时候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捂住手上的东西，朝红惜灵二人点了点头，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往下逃去。
可能有什么事吧！
红惜灵很快将其抛之脑后，倒是赵檀心被这意外给打扰，手忙脚乱的擦起眼角来。
“看什么，我脸上有东西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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